烛火摇曳,暖光铺满整个房间,室内安安静静,能够听到书页翻动的声响,寂静无言。
容卿卿一夜未眠,现今眼皮止不住地下沉。她倚靠在梨木椅上静静看着顾晗舟出神,眼前一黑,脑袋下坠,与扶手仅有三寸之遥。
额头包裹在暖暖的掌心中,鼻尖萦绕着沉木香,令人感到安稳。顾晗舟不知何时走到她面前,巨大的阴影笼罩住她的整个身躯。
光亮悉数消散,她陷入更加深沉的睡梦中。
他轻轻扶着她的肩膀,一手绕过她的臂膀搂住细腰,一手下沉捞起她的双膝,将她稳稳当当抱起来,让她的侧脸贴在他的胸前。
顾晗舟垂眸查探了她的睡颜一眼,抬步走向床榻,将她缓缓放在上面,扯了一床棉被盖住,末了掖好被子,避免漏风。
他侧着脑袋瞧她,薄唇抿成一条直线,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,辨不清他的神色。
深吸一口气,他将她凌乱的丝发尽数掖至耳后,让她脸庞更加清爽。
“睡下的模样倒是比平日里乖巧许多。”
睡梦中的容卿卿仿佛不认同他的话,一条腿从被窝中跨出,旋身翻转,将被子压在双腿之间,满意地吧唧嘴。
顾晗舟:“......”
真是受不住夸。
他伸出手想将她怀中的被子抽出来,不曾想她双腿间夹得极紧,他不好上手去掰开。
僵持下,他默默重新拿了一床棉被,将她露在外面的半边身躯盖好。
无奈叹息一声,他起身走向书桌,准备将写一封奏折给陛下,关于四公主和五公主之间的矛盾,做一个提醒。
他提起笔,落墨间一时忘了该如何动笔。
硬着头皮写了好几封,拿出来对比,发现皆是偏向容卿卿之言。他抬手揉了揉酸疼的眉头,应该公平公正,持中立态度。
于是,他花了半个时辰,将看到的事件,来龙去脉写下来,不再掺和他个人的任何看法与意见。
末了,他对着信纸再次发呆,等着它的墨迹彻底渗入其中。
一阵夜风吹过,顾晗舟眼疾手快按住信纸,不至于飘落。
他将目光投射至榻上睡得安稳的身影,默不作声将窗户尽数关上。最后一扇落定,他恰好转身,发现容卿卿抱着被子一骨碌摔地上。
她依旧睡得安稳,呼吸绵长。
顾晗舟眼皮不受控制地一跳,走上前去将她和被子一同抱起来,半跪在床榻上,将她的身子送得离床沿更远些,避免再次滚落。
“母妃......”梦中的人呓语着。
他帮她掖好被子后直起腰来,一口气尚未呼出,衣袖却被攥在她的掌心,牵扯间放置胸口。
他尝试性拉回来,不料被攥得更紧,她一个转身差点把人都扯过去。
“我不是你母妃,我是顾晗舟。”他干脆覆在她的耳边轻言细语,试图跟一个睡着了的人讲道事实。
大约是行不通的,容卿卿眉心微动,没了下续,陷入死一般的沉寂。
顾晗舟半撑着身子,手臂半麻,血液不流畅。他撇过头去不再看着被扯住的袖口,僵硬地直起腰,若无其事走开。
受到拉扯的衣袖停顿在两人之间,他暗暗发力,成功将衣袖扯了回来,皱巴巴的一团,不愿再看。
容卿卿也只是稍微调整身子,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继续睡,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。
翌日,晨光熹微,旭日东升。
金秋阳光暖洋洋的,铺洒在整个京都,临街店铺喧嚣声一阵盖过一阵,人群围着杂耍团吆喝鼓掌,享受着盛世下的安泰祥和。
摄政王府内静悄悄的,府门大开,门可罗雀,独属于城中的宁静。
香薰袅袅升起,淡淡的沉木香萦绕着静苑。鸟雀安逸地伸展翅膀,叽叽喳喳叫着。
屋内沉睡的人渐渐有了动静,睡眼松醒,一时间不适应强光照射,她抬起手揉揉眼睛,好奇地朝外张望。
这是顾晗舟的房间。
“我天!”
容卿卿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,慌忙检查衣裳。还好,没有发生些不该发生的事。
她起身走向铜镜,从中欣赏了自己的美貌一番,随后便踏出房门招呼婢子丫鬟进来替她梳妆打扮。
洗漱完毕,她特意挑了一件最为精致华贵的衣裳上身。
唯有正室夫人才能穿的正红加身,精美的苏绣铺满整个裙摆,金线从中穿梭织就海棠花,一朵朵绚烂中绽放。
玉牌腰带束住芊芊细腰,流苏禁步悬挂腰间,随着一动一静摇摆。镶嵌鸽子血宝石的璎珞修饰脖颈,几只金钗相对插入发髻中。
从小到大,她鲜少穿过如此华美的衣裳。这件衣裳是祝娇娇命人赶制,工期便足足有三月。
是送给容卿卿的新婚贺礼。
她素来不喜爱张扬,衣服一直孤零零地躺在箱子中。
如今她倒是穿上它,端坐在正厅中,颇有正室夫人的风范,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召见。
昨夜容楚茗前来一闹,回宫后必定会调油加醋向皇后告状。而皇后对她的态度,一向是眼中钉肉中刺。
皇后嫉妒父皇对于母妃的宠爱,无奈找不到机会对母妃下手,只好处处挑她的错处。她挨过的板子,基本上是拜她所赐。
心念神动间,握着浮尘的太监携着浩浩汤汤的队伍前来,眯着眼睛看向容卿卿。
他尖声道:“皇后懿旨,勒令摄政王妃进宫一叙。”
容卿卿早就料到,只是没想到来人如此迅速。她按照礼制规规矩矩施礼,敛下眼中的光华,跟着他们进宫。
抬步出府脚下一顿,她转头看向守门小厮,轻声问:“王爷呢?”
“王爷一早便出门了。”
她自嘲,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期待他能出现。莫约是心中笃定,若是他在,处境定然不会那么难看。
孤立无援。
容卿卿被搀扶着上了马车,满头珠翠压得她头疼。可是,她踏上的路可不是回家的路,而是没有硝烟的战场。
她的腰杆必须直。
理亏的人才应该丧失底气,她本就没错,不该向皇后低头。